浪琴表環(huán)球馬術冠軍賽的賽場上聚集了當今世界最頂尖的一部分騎手和場地障礙賽馬。騎手和賽馬能否以最佳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賽場上，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他們背后的馬工是否足夠可靠。目前在國際頂尖馬術賽場上，女性馬工的人數(shù)已經占據(jù)了絕大多數(shù)。以2019年浪琴表環(huán)球馬術冠軍賽（上海站）為例，據(jù)悉參與該賽事的總計 20 余位馬工中只有 2 位是男性。在賽事期間，本刊對荷蘭冠軍騎手 Leopold Van Asten 的馬工 Aurelie Marchiando 做了專訪。Aurelie 是一個健談的女孩，親和、質樸，正是筆者的概念里“馬人”的形象。（“馬人”是“horseman”的直譯，通常被譯為“馬術人”，筆者更愿意將其稱為“馬人”，因為這個詞似乎能帶給人一種更簡單、純粹的情感觸動。） 從愛好到職業(yè) Aurelie 護理好了馬匹，背著背包走進我們約好的白色帳篷。她看起來二十多歲的樣子，卻已經有17年的馬工從業(yè)經驗了。Aurelie來自于荷蘭的一個非常普通的家庭，她的父母從沒有接觸過與馬相關的工作。但是像這個國家里很多其他的孩子一樣，Aurelie從5歲 起 就 在Pony俱樂部開始接觸馬了。在Aurelie的記憶中，小時候放學后的每個下午、周末和假期她都會去俱樂部學騎馬，同時也學習各種與馬匹有關的知識。在整個成長的過程中，Aurelie一直保持著與馬的聯(lián)系，并將馬術作為自己最大的業(yè)余愛好。 Aurelie在大學所學的專業(yè)是生物學，可是她并不很喜歡。大學期間，她從周一到周三都會在學校的馬房里工作，周四到周日參加各種馬術比賽，或者做些兼職來維持她在馬術上的開支?？菰锏恼n業(yè)和豐富的馬術生活之間的反差讓她越發(fā)清楚自己的職業(yè)方向?！拔覍υ诖髮W里一直學習感到厭煩了，我想看看其它的可能，這個選擇也許是對的，也可能是錯的，但是我想嘗試一些其它的事情?！庇谑茿urelie告訴父母，她決定暫停學業(yè)，成為一名專業(yè)馬工。“我跟他們說，我要做這份工作，先做一年，一年后我再決定我是回到學校，還是做其它的事情。”父母對她于的決定深感不安，不過經過一番溝通，他們還是達成了妥協(xié)。 工作一年后，出于對父母的理解，Aurelie還是繼續(xù)完成了大學學業(yè)。這期間她一邊讀書，一邊兼職做些關于馬的工作。畢業(yè)后她雖然有了更多的選擇，不過還是毫不遲疑地下定決心繼續(xù)從事馬工的工作?！拔蚁胍恢弊鲞@份工作，至少要嘗試幾年?！彼@樣告訴父母。起初他們并不支持，他們希望她做更多的事情。但是現(xiàn)在他們?yōu)樗械介_心，因為她正做著自己喜歡的事，工作努力，能夠看到全世界最美的風景，而不是在實驗室里埋頭做實驗。Aurelie對于現(xiàn)在的生活也很滿意，“他們現(xiàn)在會跟我一起在電視上看馬術比賽。他們并不很懂，但是他們會很開心，因為我開心?！?/div> “我也常會犯一些小錯誤，但我很幸運，我從未給馬、給別人帶來過危險?！睂τ谶@份工作，Aurelie總結道，“如果你想成為一名專業(yè)馬工，你必須要腳踏實地，每天都努力工作，保持開放的學習心態(tài)，看周圍都發(fā)生了什么，看其他人都做了什么，不做什么。如果你有任何問題、麻煩，或是疑問，就要提出來，對方回答了，你就學會了一些。如果你從不提出問題，你就永遠不會得到任何回答，你只是重復你所看到的事情，但是并不知道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會發(fā)生這種情況，又該怎樣避免這種情況再發(fā)生。” 與“孩子們”的日常 Aurelie說自己并不是一個擅長社交的人，經常喜歡一個人待著。可是聊起與馬的相處，她會立刻打開話匣子，對于各種故事和場景的細致描述總能讓你的腦海里立刻浮現(xiàn)出那些生動的畫面?！芭c馬在一起時，你會感到你和馬之間有一種聯(lián)系。早上我來到馬房時，它們會很高興看到我，我也會很高興看到它們。如果我休了2周的假，我就會很想念這些馬，我與人并沒有這樣的聯(lián)系。如果我離開的時間太久，它們就會表現(xiàn)出‘見到你很開心’，但是過了一會兒，它們就會表現(xiàn)出‘這么久你都去哪兒了，都干什么了’，就像是在努力表達：你不應該這樣，不應該離開這么久。當我走進馬房的時候，它們會制造噪音，將耳朵前伸，看著我，呼喚我，當我靠近一點的時候，它就會拉下臉來，做出生氣的樣子。這就是我與馬之間的聯(lián)系，它們比我們想象的任何動物都更聰明，真的?！?/div> Aurelie對她照顧的每一匹馬的個性和喜好都非常清楚，她有一匹馬特別喜歡柑橘?！叭绻阏驹隈R房的最后面，但是它發(fā)現(xiàn)你的手上有柑橘，它就會踢地，發(fā)出叫聲，看著你，就像它從來沒有得到過任何食物一樣?！盇urelie饒有興致地繼續(xù)說道，“我發(fā)現(xiàn)這一點是有一次在賽場上，那天我剛剛吃完早餐，想著沒有時間吃午餐了，就帶了幾個柑橘。我把這些柑橘放在卡車上，它就將這些柑橘全部都吃了。那天下著雨，而它向來害怕在下雨天跳障礙，不肯配合。我想著既然它那么喜歡柑橘，何不試著手里拿著柑橘走在前面，也許它就會跟上來。于是我走進雨里，它果然跟來了。從那之后，我總會在口袋里放一個柑橘，當下雨天要比賽的時候，我就將柑橘放在前面，我走到哪兒，它就會跟著到哪兒?！?/div> 馬工們經常會忘記這些馬還是動物，更多地是把它們當成是自己的孩子一樣看待。每當取得了好成績，大家都會選擇在馬房里進行慶祝，會放很大的音樂，會歡呼、尖叫。對此Aurelie并不贊同，“雖然這些馬經常在全世界旅行，已經習慣了很多事情，但是它們仍然非常敏感，有些馬會感覺到壓力很大，變得緊張?！?/div> Aurelie喜歡性格堅韌的馬，因為她自己的性格就比較堅韌?！八€要溫順可親，總是將注意力集中在你身上，與你一起互動。比如，我每天早上在馬房工作，我的Gramma總是會呼喚我。即便我不說話，她也能根據(jù)我工作的方式認出我。”她也喜歡有點個性的馬，“它們要能夠告訴你，它不喜歡什么，對什么不高興。這樣你就能找到平衡，知道它的界限在哪兒，你們就不會彼此越界，它們也會尊重你發(fā)出的指令。”比起公馬來，Aurelie更喜歡與母馬一起工作，“因為一旦一匹母馬信任了你，它就會將一切都給你。你需要找到與它一起工作的方式，雖然有些母馬會有較強的個性，但是一旦你找到了與它們一起相處的辦法，你就能做任何事了。它們會信任你，并且會一直信任下去，我也會信任它們。而種公馬就比較狡猾，它們通常沒有這個界限，有時候它會離你非常近，你可以相信它，但是你不知道為什么在某些時候它就會改變態(tài)度，變得暴躁，你必須時刻保持警惕。我很喜歡有個性的馬，但是我必須總是信任它們，不管發(fā)生了什么事?！?/div> Aurelie從來不打馬，她對于動輒就用鞭子打馬的做法非常反感?！拔蚁矚g和藹溫柔地對待這些馬，因為它們?yōu)槲覀冏隽撕芏?。雖然不喜歡，但有時候你必須得變得粗魯或強勢一些，你得讓馬尊敬你，要教它們遵守一些規(guī)則和界限?！痹贏urelie看來，這有點像人的性格，“如果你安靜，放松，馬也會感覺得到，它們也會變得更加放松，會安靜下來，注意接下來將要發(fā)生什么。如果你總是很強勢，跟它們說話很大聲，它們肯定會變得緊張。一旦馬匹變得恐懼緊張，你就會失去對它們身體的控制?！?/div> 與騎手的“婚姻關系” 說到與騎手的關系，Aurelie幽默地將其比作一段有著大約25年的婚姻關系，需要對彼此的充分信任?！耙驗槲覀冇泻芏鄷r間在一起，聊天說話都很隨意，基本上可以談論任何事情。騎手會有很多愛好，你知道他們的很多事情。如果他生病了，你得跑去給他買藥。如果他受傷了，你要給他包扎。你知道他們所有的細節(jié)，但是他們很少知道馬工的一些最基本的情況。這非常像丈夫和妻子的關系，妻子照顧丈夫，而丈夫通常什么都記不住。在賽場上，馬匹是孩子，騎手是丈夫，我們是一個大家庭?！?/div> 有犧牲，也收獲難以言狀的幸福 在Aurelie最初從事這份工作時，男性馬工比女性多，但是現(xiàn)在大部分都是女性。“也許是因為馬匹比較敏感，如果由女性來照顧的話，與馬匹之間的聯(lián)系就會更加緊密。并且相比于男性，有更多的女性的確喜愛這份工作?！盇urelie認為任何工作都不可能完美，這份工作的一大壓力就是充滿變數(shù)，“你不知道自己的工作從早上開始之后，什么時候可以結束?！倍@一點對于那些不在這個圈子里的人來說，很難理解?！拔也坏貌徽\實地說，如果你想要從事這項運動，參加這種大型的冠軍賽或者奧運會，基本上一周七天都要工作。你的伴侶需要特別理解你，還得跟著你到處走，所以找到一個合適的伴侶并不容易。如果女性有了家庭、有了孩子，就不能再做這份工作了。你必須要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并做出決定?！?/div> 對于這份工作，除了在賽場上取得好成績的那些瞬間，Aurelie最享受的就是一天的賽事結束后，她獨自流連在馬房里的時光?！澳菚r候馬房里沒有任何噪音，一切都很安靜。你能聽到它們有的在吃草，有的在睡覺，有的在打滾，或者干其它什么事。你只是安靜地站在那兒，什么也不說，只是聽著所有這些聲音。那一刻特別美妙，我整個人都非常放松。我知道，這聽起來有點瘋狂，但對我來說這是我最美好的時刻?！?/div> 文/Aileen 聯(lián)合采訪/張夢苑 圖/由受訪者提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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