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與意志的組合拳——漫談成吉思汗征服歐亞大陸

只身站在內蒙草原之上，天地蒼茫，歷史的崢嶸歲月似乎就隱藏在這波詭云譎之中。

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及其優(yōu)秀子孫，憑著金戈鐵馬短短幾年統(tǒng)一蒙古草原，繼而滅金國，伐西夏，征大宋，馳騁西域，箭指歐洲。鼎盛時總兵力 13 萬騎，創(chuàng)建總面積 3500萬平方公里，含 40 多個國家，720 多個民族的空前強大的蒙古帝國。

“體力堅強，只能戰(zhàn)勝獨夫，意志堅強，才能戰(zhàn)勝萬眾”。這是成吉思汗鐵木真留給子孫的諄諄教導，同時也是他憑智慧與意志征服世界的精典之談。

鐵木真 9 歲喪父，同時被部族遺棄，兄弟6 人自力更生，不甘寄人籬下。同父異母的弟弟別克帖兒好逸惡勞，搶奪其他兄弟不多的果腹之物，破壞“家規(guī)”，身為長子的鐵木真代行“父職”，射殺了別克帖兒。以后數十年，成吉思汗秉承的“國法”是“降者生，抗者死”，冷血無情。

公元 1196 年，鐵木真經庫里臺大會，被諸部落推舉為可汗，號成吉思汗，同時，組建自上而下的管理結構并立下“汗規(guī)”。阿克乞管理馬群，特兒格乞統(tǒng)轄車輛，扯兒必負責衛(wèi)戍等等，眾職之上，任命博爾術和者勒蔑為宰相——軍事帝國雛形誕生，基本王法建立。

“十三翼之戰(zhàn)”鐵木真不勝而勝，一大批蒙古部落投奔他的麾下。在暴打主兒勤部不里孛闊親王，吊打兩個太后級老嫗后，成吉思汗的“汗威”令各部落酋長口服心服。吊打老嫗是因為她們當著鐵木真的面扇他的資深仆人失乞兀兒，不里孛闊挨揍是因為傷害了他的弟弟別力古臺。挨吊挨揍的都是鐵木真的長輩，打騾子馬也清醒，觸犯“汗顏”，一律重懲。

徹底滅亡世仇塔塔爾（毒死了鐵木真的父親也速該）前，鐵木真立下兩條軍令：其一，奪取徹底勝利前，不得繳獲戰(zhàn)利品；其二，第一次進攻失利時，不惜一切回陣前準備二次進攻，否則，斬！戰(zhàn)后，他的三位親王級長輩阿勒壇、忽察兒和答里臺因違反第一條軍規(guī)，被沒收全部戰(zhàn)利品。另一位同父異母的弟弟別力古臺念及塔塔爾人是其娘舅而泄密，成吉思汗很長時間不讓他參加最高軍事會議，這在當時屬于很傷其自尊心的懲罰。

萬事開頭難，一個奴隸制的游牧民族，在只有語言沒有文字的前提下，賞罰嚴明，令行禁止，為未來的蒙古大法——《大扎撒》的出臺奠定了基礎。公園 1206 年誕生的這部蒙古帝國憲章從軍事、政治、經濟、文化等諸多方面制訂了鐵律，神圣不可違犯。

鐵木真一生最痛恨的是背信棄義。因此，他一再借“忠誠”的人和事，教育、影響、獎勵自己的部下。

主兒勤部三位王爺不里孛闊、薛扯別乞和泰出，先投靠，后背叛。鐵木真武力平叛，將薛、泰二王爺斬首（以前，王爺級不見血而亡，以保其尊嚴），以摔跤游戲的方式殺掉不里孛闊。這種對王爺不體面的清除，起到了殺一儆百的威懾作用，從反面昭示不誠不忠的下場。

“四杰”之一的博爾術參加第二次救助“王汗”的軍事行動，拼死救出其子桑昆，“王汗”獎他十個金碗。博爾術如實上報，成吉思汗嘉許其忠心，將十個金碗如數獎勵給博爾術，樹一正面典型。

少年“安答”（結義兄弟）札木合眾叛親離，五個護衛(wèi)將其綁了，送到成吉思汗營地。鐵木真不忘舊情，當著札木合，令部下砍下了五個護衛(wèi)的頭。明言：一個連主子都背叛的奴才，留之何用！

闊亦田之戰(zhàn)后期，豁羅剌思部神射手只兒豁阿歹一箭射殺了成吉思汗的坐騎。戰(zhàn)敗被俘后，面對大汗的審問毫無懼色，直面死神。鐵木真有感于他的誠實、忠心，親賜名：者別（神箭手）。攻打金國、滅西夏，者別屢立戰(zhàn)功，被封為“四杰”之一。這次戰(zhàn)役成吉思汗被流矢射傷脖頸，失血過多。者勒蔑萬般無奈，不惜犧牲蒙古武士的尊嚴，裸身去偷奶酪，救鐵木真于危難中。大汗一生不忘救命之恩，以后根據戰(zhàn)功，者勒蔑位列“四杰”之中。

納牙阿原是拋棄鐵木真一家的塔里忽臺的下屬，本想綁了塔里忽臺向鐵木真獻大禮，后途中醒悟，放了塔里忽臺。納牙阿跪在大汗帳前如實稟告，表示不叛主的決心，鐵木真厚賞了納牙阿等人，隨著征戰(zhàn)的進程，納牙阿成了鐵木真的心腹之一。

桑昆的部下闊客出僅僅是騎著桑昆的馬投奔鐵木真，鐵木真照樣砍了他的頭，以儆效尤。

蒙立克四子闊闊出是成吉思汗時代薩滿教的領袖，公元1206年的蒙古帝國開國大典上，闊闊出自封“帖卜騰格里”（通天巫師）——成吉思汗信仰的“長生天”的代言人。通天巫的意見總是得到成吉思汗最大的尊重與服從。巨大的成功，讓闊闊出眾兄弟得意忘形，有恃無恐，肆無忌憚。一次，在成吉思汗的宴會上，闊闊出眾兄弟六人聯(lián)手，將大汗一奶同胞的弟弟哈撒兒打得鼻青臉腫，且出言不遜。不久，闊闊出的六兄弟又將大汗最小的弟弟帖木格暴打后，將一馬鞍綁在其身上馱著離開……“闊闊出不除，大蒙古國將后患無窮?！辫F木真憑計謀，請通天巫真的去見了長生天。

運籌帷幄源自成竹在胸，成吉思汗無論是征服草原各部落，還是伐金、攻西夏、征西域，一直將情報偵察工作放在首位。

十三翼之戰(zhàn)前，成吉思汗就派出探子，密切關注札木合的動向，爭取戰(zhàn)場上的主動權，退守從容。蔑兒乞部首領脫黑脫阿企圖偷襲成吉思汗營盤，騎兵還在路上，大汗已早有準備。

公元 1201 年的闊亦田之戰(zhàn)，札大闌部的札木合聯(lián)合北乃蠻、蔑兒乞、塔塔爾、泰赤烏、合答斤、散只兀、弘吉剌等十三個部落南渡犍河（今額爾古納河支流根河），西進克魯倫河鐵木真營盤。行軍途中，札木合聯(lián)盟的人就給鐵木真報了信。

公元 1202 年夏，札木合挑唆克烈部王汗之子桑昆偷襲鐵木真，消息被阿勒壇的兩個仆人無意中得知。兩個仆人，長途跋涉，晝夜兼程趕赴鐵木真大營報信。鐵木真重賞二仆人，并且把他們由仆人提升為貴族，這在蒙古草原產生了很大影響。

鐵木真的“安答”札木合在關鍵時刻派人向他通報桑昆的全部計劃，是出于兄弟情誼還是妄圖坐收漁人之利，已成千古之謎。無論如何，情報是真實的。當得知王汗、桑昆父子分四個梯隊，陸續(xù)上陣，全面攻擊的戰(zhàn)術后，鐵木真的對策是：全力抵擋第一、第二梯隊，沖破第三梯隊后，不惜一切代價攻擊第四梯隊，造成對方各梯隊混亂后，亂中取勝。

閃電戰(zhàn)是成吉思汗走出草原，挑戰(zhàn)強敵的主要戰(zhàn)術之一。常見的排兵布陣方法是：梯次攻擊，先弱后強；多路夾擊，勢如破竹。騎兵以數百騎為單位（近似于當代一個騎兵團）以最快的速度進入箭的有效射程內，眾箭齊發(fā)，從氣勢上壓住對方；一梯隊閃向兩側，二梯隊如法炮制。幾番“箭攻”后，各梯隊重新集結，弓箭換馬刀，沖入敵陣，如入無人之境般切瓜砍菜，殺戮所有生命，直至屠城。

向金國亮劍前，耶律阿海身為金的中級官員， 對 完 顏 家 族 了 如 指 掌， 對 金 國 的 內幕——外強中干全面剖析。盡管如此，成吉思汗仍以納貢的方式，一探虛實。

公元1211年農歷二月，成吉思汗、長子術赤、次子察合臺、三子窩闊臺及幼子拖雷組成中軍和右軍，木華黎為左軍，者別、耶律阿海為先鋒率十萬大軍，浩浩蕩蕩直奔金國。此次，成吉思汗打破傳統(tǒng)的縱隊一條龍攻擊方式，在遼闊的草原上，呈巨大的扇形，分批次攻擊前進。

十萬兵團沒有輜重，伴隨騎兵的是馬匹。渴擠馬奶，餓食馬肉，沿途以打獵和劫掠補充軍需。每個騎兵每天1斤奶酪，無需生火做飯，既加快了奇襲速度，又增加了保密程度。10 萬大軍悄無聲息地穿過 800公里戈壁，兵臨金長城腳下。當成吉思汗跨過陰山與汪古部會師時，金國上下竟然不知汪古部已經“易幟”，顢頇透頂。

在統(tǒng)一蒙古草原，制服西夏的血與火的搏殺實踐中，成吉思汗總結出一套簡潔的軍事原則：

1、進如山桃皮叢：像灌木一樣低姿態(tài)聯(lián)絡攻擊，使敵人遠距離看不清有多少人；攻擊時，四面開花，讓敵人難以應付；達成目的后，各小隊向四方疏散，被擊傷的敵人無法有效還擊。

2、擺如海子樣陣：陷入敵人包圍后，突圍時前一排放完箭，后一排跟著繼續(xù)放箭，像波浪一樣速現(xiàn)速隱，交替射箭，直到沖出重圍。

3、攻如鑿穿而戰(zhàn)：集中優(yōu)勢兵力組成“鑿子”樣陣形，尖頭分隊深入敵人縱深，使進攻中將力量集中于一點，予以突破。

以上三原則相互聯(lián)系，渾如一體。征服歐亞，戰(zhàn)略戰(zhàn)術靈活機動，因敵而宜，因城而宜，但其靈魂未變。

消滅塔塔爾部后，泰赤烏部的塔里忽臺聯(lián)合脫黑脫阿將戰(zhàn)場選在了黃沙滿天的沙漠風口。身經百戰(zhàn)的鐵木真令將士們全戴面紗，戰(zhàn)馬配眼罩。敵我雙方一交鋒，大汗的兵馬神清目明，泰赤烏的人馬在漫天黃沙中暈頭轉向，如盲人瞎馬，蒙昧如此，泰赤烏焉能不敗。

公元 1201 年，帖尼河之役，兩軍對峙，戰(zhàn)場驟然降溫。鐵木真令騎兵下馬，原地運動熱身抗寒；扎木合的騎兵齊裝以待，屹立寒風中，僵持若干時辰。一待接兵，凍僵手腳的騎兵怎能抵擋鐵木真的虎狼之師！

隨著蒙古草原一統(tǒng)，西夏臣服，金國北部被占領，成吉思汗帳下人才濟濟，戰(zhàn)略戰(zhàn)術不斷豐富。拿下恒州（今內蒙古正蘭旗北）、昌州（今太仆寺旗西南）、撫州，耶律阿海“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憑十萬蒙古大軍的震懾力（金守將獨克思忠主動撤防），招降郭寶玉。野狐嶺（今河北萬全縣）之戰(zhàn)，成吉思汗接納郭寶玉的提議：集中優(yōu)勢兵力，全面攻擊完顏承裕的中軍大營——攻其一點，其余自散。

金國中都（今北京）以北最關鍵位置是居庸關。面對“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環(huán)境，“四杰”之一的者別采用的戰(zhàn)法是：佯攻，使守將完顏福興輕敵；假逃，誘完顏福興出關追擊。完顏氏追者別到今懷來縣西的雞鳴山，一萬精兵卷簾般敗退。身經百戰(zhàn)的者別戰(zhàn)前令自己的一部分精兵穿上金軍的服裝趁混亂中，隨著金兵一起逃進居庸關，內外夾擊，固若金湯的鐵關就這樣被攻破。

蒙古大軍所到之處，擄掠以漢族人為主的能工巧匠為其制作攻城器械，將單一騎兵兵種逐步發(fā)展成工程兵、步兵、后勤兵等多兵種合成兵團，成吉思汗的戰(zhàn)略思想由此實現(xiàn)飛躍式進步。

公元 1212 年秋，成吉思汗二次攻金，西京（今西安）久攻不破，呈膠著狀態(tài)。金國宰相奧屯襄率 3 萬精兵解圍，成吉思汗將計就計，“圍城打援”——將伏擊圈設置在距西京二十里的密谷口。密谷口外是一望無際的華北平原，正是蒙古騎兵大顯身手的場所。成吉思汗依舊采用中路突破的戰(zhàn)法，一輪攻擊，奧屯襄就大敗而逃，3 萬金兵全部被殲。

攻金國東京（今遼寧省遼陽）之初，者別再用攻居庸關“誘敵出城”法無效，另生一計，讓士兵邊逃邊拋棄劫掠的金銀細軟，后撤 500 里后，東京的老百姓出城結伴撿財寶，者別殺一“回馬槍”，東京城陷。

公元 1212 年底，成吉思汗兵臨山東濟南城下，為了拿下這座核心城市，他不惜拿俘虜的老百姓當盾牌。血腥利用漢族人濃厚的儒家忠孝節(jié)義之心，忌憚之中，蒙古人攀上城墻。成吉思汗血洗山東各城市前后，長子術赤偵知山西太原城南線空虛，出其不意，閃電進攻，城陷時，屠城在所難免。

公元 1215 年三月，木華黎大軍向金國東京進兵。部將石抹也先抓獲金國的“欽差”后，自己扮成“欽差”，大模大樣騎馬入城，量出皇上的圣旨后，官派十足地宣布：開門迎客。木華黎未傷一兵一馬，得到十萬金國人和夠十萬人馬吃一年的糧秣。

鼓勵各民族、各國家宗教信仰自由是成吉思汗征服西域、歐洲的又一大謀略。

者別輕取西遼國，由于尊重民族信仰，不少城市開門犒軍。

花剌子模是當時中亞最大的帝國，成吉思汗對他們很友好并通商。公元 1218 年，心狠貪財的外戚亦納勒出黑殺使團，吞財物，欺騙花剌子模國王摩訶末。公元 1219 年，歷經一年的精心準備，成吉思汗 10 萬大軍，不遠萬里，遠征花剌子模，為 500 人使團報仇。在攻打訛答剌城時，進行了為期五個月的苦戰(zhàn)、消耗戰(zhàn)、巷戰(zhàn)，終于將罪魁禍首亦納勒出黑抓獲。成吉思汗命人將熔化的銀液體灌進他的口中、耳中，圖財害命的亦納勒出黑終“不得好死”。

“圍三缺一”是成吉思汗及其子孫征討花剌子模各城池的新戰(zhàn)術。公元 1220 年，成吉思汗兵臨花剌子模新都撒馬爾罕與舊都玉龍杰術之間的布哈拉城。連續(xù)猛攻七晝夜后，一個城門突然停止進攻?；ㄘ葑幽剀姀拇碎T逃出，一萬多士卒被托雷屠殺于阿姆河中。

成吉思汗和托雷父子二人拿下布哈拉城后，直撲花剌子模首都撒馬爾罕。困獸猶斗的守將脫該汗引誘二十頭身披鎧甲，上綁鋼刀的戰(zhàn)象出城攻擊蒙古騎兵。象禁不住亂箭穿鼻，掉頭回城，脫該汗未等自己的將士退進城，就關了城門，次日開門投降。一個世紀建設完善的撒馬爾罕，成吉思汗八天將其變成廢墟

托雷率軍攻打馬魯城，強悍的康里人兵團死守，托雷故伎重演：攻城，偽撤，設伏，包圍，全殲。細數花剌子模大小城池上百個，開門迎客者占三分之二：可疾云城，布哈拉城，氈級城等等?！敖瞪顾馈彼膫€字充滿了“一代天驕”的帝國霸業(yè)。

公元 1227 年農歷七月十二，成吉思汗病逝。臨終前留下遺囑：秘不發(fā)喪。當時西夏示降，但國王尚在面見成吉思汗途中。

“黯淡了刀光劍影，遠去了鼓角爭鳴”，掩卷長思，成吉思汗和他的兒孫們征服歐亞各國，憑的是騎兵的速度與力量，領袖的智慧與意志。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 800多年，如今的蒙古民族已融入世界各民族的前進步伐之中，但“一代天驕”給世界、給中華民族留下的征途史詩永遠傳唱。